大亨的假情婦

77 | 閒聊八卦
前言 他觀察她很久了, 從她搬入這棟價值不菲的豪宅開始, 他發現她出入有名車代步, 行事低調,不常與鄰居打招呼, 全身上下淨是些高檔貨, 而且,來找她的男人特別多, 一、三、五,二、四、六, 扣除掉星期天,她幾乎天天有客人上門, 這實在很可疑, 但是……如果她剛好有個「特殊職業」, 這關於她的一切就說得通了! 為了證實他的猜測, 身為豪宅主任委員的他, 有必要對她展開「深入調查」…… 楔子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  他觀察她很久了,從她搬入這棟價值不菲的豪宅開始,他發覺她出入有名車代步,行為低調,不常與鄰居打招呼,全身上下儘是些高檔名牌貨,來找她的男人特別多,一、三、五,二、四、六,扣除掉星期天,她幾乎天天開門迎客。   好吧,他承認她是長得風姿綽約,一副楊柳骨架,風一吹來隨時就會被刮跑的狐媚樣。   但,也不能這樣明目張膽,在他管轄的範圍內,在這幢人人驚稱為帝王豪宅的大廈裡,進行著這種送往迎來的生意。   他得警告她,因他身為這幢豪宅的主任委員。   現在,就差一個最佳時機,歐德威決定了,只要一逮到最好機會,他一定會要求她搬離這棟大樓,以免她淫穢的行為,污蔑了整棟大樓住戶的名譽。 第一章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  伍青疲累的將整個背脊平靠在柔軟的小牛皮沙發上,眼皮累得幾乎要合上,看著眼前的陣仗,她神經卻仍繃緊著,怕只要稍稍一鬆懈,她將陷入萬劫不復,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。   不,不能,她非常滿意目前自由自在、沒人嘮叨約束的生活,這可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計畫了半年,才好不容易掙來的。   不自由,毋寧死!她決定將這句格言奉為生活的最大原則,所以這回她是鐵了心腸,絕對不回去。   扭扭脖子,她整整精神,決定為她的自由捍衛到最後一刻。   吁出一口氣,伍青將視線拉到身前,落在半哭泣、半抽噎的大男人身上。   「阿青呀,我的好青青,我的小青青,就算二叔求妳了好不好?」伍漢──伍青的二叔,只差沒當場哭跪在地,爬上前去緊緊揪住侄女的雙腳。   「二叔!」伍青用力哼了一聲,由沙發上站起,一手扠腰。「我不回去,今天不回去,明天不回去,後天不回去,永遠都……」   話都還沒說完,哇哇的哭泣聲已拔地而起。   「二叔!」又喊一聲,伍青快瘋掉的抬手,摀住自己的雙耳。   他也太誇張了吧?大男人一個,不,是老男人一個,居然學小孩子一樣,一把鼻涕一把眼淚,哭給誰看呀!   「二哥,你別哭了,在小青面前哭哭啼啼,多難看。」見狀況就要一發不可收拾,另一個站在一旁的男人終於走過來,他叫伍唐,是伍青的六叔。   「還是六叔通情達理。」一聽,伍青放下摀著耳朵的雙手,難得的咧開幾天以來的第一抹笑。   「別想灌我迷湯。」伍唐一點也笑不出來,一張臉繃得死緊。「妳真這麼狠心,一點也不願意讓步,不顧老奶奶對妳的左思右想,就是不肯搬回家去住?」   「六叔!」當場,伍青的臉板了起來,雙頰氣鼓鼓的,像只河豚。「大家都不講道理就算了,你怎麼可以也跟著不講道理呢?」   她好生氣,一對柔亮的眼兒,瞪得圓滾。   昨天是三叔來、前天是四叔、大前天則是五叔,到了今天是二叔和六叔一同出動,她的幾個叔叔們輪番上陣前來勸她回家,她不被煩死,也快被吵死了。   「我……」伍唐一時語塞,無言可答。   他一向說一不二,非常講理,無奈要求他出面的人,是已屆八十高齡的老母親,當兒子的豈有說不的膽子?   尤其說到伍家,在中台灣可頗具盛名,除去富可敵國的大地主光環,還幾度獲頒模範家庭,是個非常標準的大家族,三代同堂,全家住在佔地百公頃的大宅子裡,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。   然而,若說到伍青,那就更不得了了。   她是伍家長子——伍秦的唯一女兒,也是伍家的長孫女!   長孫女就了不起嗎?對別家人來說,也許不算什麼,但對伍家來說,這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!   伍家幾代開枝散葉,兒孫滿堂,過年時候圍爐,喊一喊,整屋子少說有三、四十人……三、四十個男人!   扣除掉老奶奶和那些嬸嬸們,就獨獨只有伍青一人是女人。   幾十年過去,伍家生不出一個女兒,還好有伍青一人,意思意思的點綴了下,否則老奶奶會抱憾終老。   於是乎,伍家不重生男、重生女,尤其在伍青的父母因交通意外一起過世之後,伍家人對於伍青的呵護,更是到了病態的地步。   「別你呀、我的,二叔、六叔,就算我求你們好不好,回去吧!」一個月來連續的疲勞轟炸,不累死也只剩半條命了。   「可是……我們……」兩個大男人異口同聲的。   「你們回去跟奶奶說,要是她繼續讓你們來勸我搬回家去,我會偷偷搬走,然後這一輩子,再也不回家去了!」下最後通牒,伍青氣得想拉開嗓子大吼。   「小青、小青青,妳別生氣,我們現在就回去,馬上就回去。」為了怕她說到做到,兩個叔叔急忙起身,一前一後的往外走。   「我們回去了喔,妳可不能偷偷搬走喔!」臨走前,還不忘聲聲交代。   看著他們的背影,直到完全消失在門扉的那端,伍青抬起手來揉揉疲累的眉心,然後——   忍不住的,她開始尖叫。     「歐威全球投資顧問公司」,一家坐落在大台北信義計畫區高級辦公大樓中,門面相當有時尚感,獨具特色的公司。   一早,歐德威一進入辦公室裡,按照慣例,男助理立刻由電梯口前的座位起身,一路跟著他進了辦公室。   接過他手中剛脫下的厚外套,轉身去將外套褂在壁櫃裡,回身走過來,剛好歐德威已在辦公桌後坐穩,公事包也被非常工整的放在一旁,所有資料被一字排開在桌上。   「阿立,等會兒照著我排的順序,一一把這些資料回復給這些人。」將卷宗往前一推,歐德威推推鼻樑上的厚重眼鏡。   「是的,歐先生。」助理楊立雙手背後,站在辦公桌前,雙眼不敢亂瞄。   他的老闆行事一向一絲不茍,就如他外表的裝束一樣,白襯衫、灰西裝褲、灰西裝,臉上還戴了副俗到不行的黑色粗框眼鏡。   最讓人受不了的,是他那頭梳得油亮的旁分西裝頭。   楊立還記得,三年前來應徵助理時,差點沒被老闆那俗得要死的裝扮給嚇得當場吐出來。   明明長得濃眉大眼,卻偏偏要戴一副厚得可與水泥牆媲美的黑框眼鏡。   明明體格又高又壯,絕不輸給時下雜誌封面上的猛男,卻執意穿著一排扣子扣緊緊的灰襯衫,把那些完美,全都掩蓋。   明明有著一張帥到可以讓女人們盯著直流口水的刀鐫俊臉,卻故意搞一個像翻倒沙拉油桶一樣的油亮西裝頭,讓人一看就倒盡胃口。   剛來上班的楊立,實在不明白,如果老闆不將自己搞成這副裝扮,鐵定是能吸引更多的女性金主,但他偏偏不肯,還一副非常跩的不屑模樣。  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,楊立終於懂了。   以老闆的才能,確實是不需靠外表來吸引人,套句俗話,能看得見他才能的人,才不是只瞧外貌的短識者,才具備了能與他合作的資格。   「亞洲最佳投資理財顧問」這個封號,落在歐德威身上,一點也不為過。   他的眼光獨到,分析精闢,膽識過人,這幾年來,不僅為將資金交給他管理的金主賺得了大把的鈔票,也為自己掙入了相當可觀的酬庸。   楊立一直以有這樣一個老闆為榮,也為身為這家顧問公司的一員感到驕傲。   他們的公司是最小的大公司,一間只有老闆和他兩個人,年盈餘卻可達到幾十億的小公司。   「對了,歐先生,今天倩倩小姐會由韓國飛回來。」接過卷宗,楊立回過神來,想起了行事歷上的要事。   「喔,對喔,還好你提起,否則我都忘了倩倩今天會回來。」推推鼻樑上的眼鏡,歐德威臉上綻開難得的笑。   李倩倩,歐德威的女朋友,兩人交往了一年多,她是個航空公司國外線的空姐,這次難得放假,歐德威沒空陪她,只好讓她跟著旅行團到韓國去玩。   「是下午一點半左右到的飛機。」楊立再度提醒。   「一點半……」歐德威面露難色。   一點半他約了一個重要的科技新貴,要洽談今年下半年度的產業銷售趨勢。   「歐先生,如果你這次又沒去接倩倩小姐的話,恐怕……」恐怕大事不妙,同樣的情況,上一回可是足足冷戰了約七七四十九天才告終結。   坦白說,楊立對李倩倩的印象並不好。   太拜金、太矯作、太頤指氣使,還有虛偽的勢利眼,無奈老闆似乎被她超纏人的皮功給黏住了,居然也沒想換對像交往看看。   「我知道。」眉結一蹙,歐德威一向沉靜的臉上,顯出難得的倦容。   「那……」楊立不介意到機場去幫忙接人,雖然他真的不太喜歡李倩倩。   「不如,你幫我去赴一點半的約會,告訴對方,明天我回請他吃飯。」歎了一口氣,歐德威決定。   「是的,歐先生。」老闆都決定了,員工能多說什麼?   可憐的老闆,如果他肯快一點再找個女友,李倩倩肯定無法像現在一樣得意。      從搬離家裡開始,今夜是伍青唯一感到完全放鬆的一夜。   方纔她剛送走了她的三叔——伍魏,依據他今天帶來的消息,老奶奶已經妥協了,短期間內不再逼她搬回家裡去住,就怕她真的偷偷搬走。   換得的條件是,她每個月至少得回家去一趟,讓老人家看看她,確定她在外頭住得安全、過得好。   也就是說,從今夜開始,她自由了!而且是完全的自由,那些叔叔們不會再來纏她、煩她。   為了慶祝自己徹底擺脫家裡的「哥哥纏」,伍青決定好好的打扮一番,上餐廳去吃頓好料,藉以慰勞自己。   然而,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,她就後悔了。   她恨不得自己沒動過要出門的念頭,就算窩在家中隨便拿包泡麵塞自己的胃,也好過此刻的尷尬。   電梯門噹噹噹的響著,裡頭一對男女熱情的相擁著,男人的手……嗯,還好,但那女子的腳就……  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大膽,但伍青很想衝上前去問她,是不是學過芭蕾,還是武術?總之,她拉筋的功夫一定做得不錯,所以才能將腿抬得又高又直,都快褂到那男人的左肩上了。   「呃……對不起!」清了清喉嚨,她想不到自己還能說什麼。總不能說,抱歉打擾了,請繼續吧?   頓時,氣氛僵住了。三個人、六隻眼睛,你看看我,我看看妳。   終於,在伍青覺得自己就要喘不過氣來時,那個男人終於開口。   「如果方便的話,能不能麻煩妳先抽回按在電梯鍵上的手,我的女朋友想上樓。」清咳了聲,歐德威咳掉尷尬。   都怪倩倩太熱情,他到機場接她回家,停好車,才一進到電梯裡,她就在電梯裡與他擁吻。   「我、呃、好。」直到這一刻,伍青才算完全看清楚了那個男人的長相。   她火速地抽回按在電梯鍵上的纖纖玉指,往後退開一步。   她從沒見過男人的穿著可以「俗」到這個地步,也許他的身高還可以,但套在他身上的灰色西服,死氣沉沉的,好像是她阿公那個年代的人才穿的。   還有那顆是什麼頭,梳得油油亮亮的,簡直拙得可以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誰故意在他頭頂上倒下了一整桶的油!   可惜了,真可惜!   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!   那男人身旁的女人,可是個亮眼且明媚的女人,有著一對大眼睛,水汪汪的似兩汪水潭,捲翹的眼睫、翹鼻、櫻桃小嘴,就第一眼的外貌印象來說,伍青覺得可以為她打個八十分。   「倩倩,妳先上樓去,我跟她說幾句話就上去。」歐德威轉頭在女朋友耳邊說了幾句,伸手在她的香肩上拍拍,往電梯外走了出去。   不過幾秒,電梯門在兩個女人同時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關上。   電梯外,獨剩下伍青和歐德威兩人。   他走向她,這一步跨得大且筆直。   是她的眸光激怒了他!那眼神好像在說,他配不上李倩倩。   就知道這個女人,是個以貌取人的膚淺女人,否則怎會為了物質享受,一再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呢?   他都見到了,稍早去機場接倩倩前,他回家梳洗了一趟,見到她手裡挽著一個中年男人,一同步出住處大門。   哼,沒想到短短沒幾日,她又換了一個男人,真是恩客不斷!   不過,他不是早說過了嗎?他正在等待時機,時機到了,他絕對會當面要求她搬離這棟建築。   而現在,時機來了!   伍青,人跟名字有著極大的差距。朋友都說她的名字過於簡單,也過於男性化,連她自己都覺得,父親好歹也該幫她在青字上加個草字頭,讓名字女性化一點,好讓她的名字與她的外表給人感覺一致些。   但,真的有這麼嚴重嗎?   是的,答案是非常肯定的。   單單就她美得不像話,能勾人魂魄似的一對桃花電眼,就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;更何況那張精緻小巧的臉蛋,如巨匠巧手鐫刻出來似的,怕用力一碰,就要碎了;還有纖柔的身型、凹凸有致的曲線,任何女人在她身邊一比,馬上自歎弗如。   所以,她是美女,百分之百的絕色美女,還是那種美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。   當然,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,也注意到她的美。   「我注意妳很久了,妳的名字叫伍青。」歐德威沉著聲,面色不善的望著她。   腳步忍不住的往後又退了數步,伍青的個性雖不如外表一樣纖細無用,但還是讓他的話,給狠狠地嚇了一大跳。   「我是叫伍青沒錯,你……你有什麼事嗎?」什麼叫做我注意妳很久了?該不是好不容易逃離了家門,卻歹命的遇到變態色情狂吧?   歐德威的雙手抱胸,在與她差不多相距了一步左右的距離站定。   「相信妳在住進來的時候,應該看過住戶公約吧?」撇了撇嘴,他的眸光變得犀利冷然。   嚥下一口唾沫,伍青防備地點了下頭。「看過呀!請問有什麼問題嗎?」   「既然看過的話,我就直說了,住在這棟大樓裡的人,全都是非常自律且有品味的人,如果缺乏以上的兩種情操,就算是再有錢,本棟大樓仍然不歡迎這樣的鄰居進住。」說完,歐德威還習慣性地推了一下鼻樑上的厚重眼鏡。   「喔?」伍青眨了下眼,腦袋裡的問號泡泡直往上冒。   他現在說的是土星話嗎?還是她突然患了狂牛症,腦細胞一下子被吃空,全都死光光?要不,她怎會完全不懂他的話意?   「妳不懂?」又推了一下眼鏡。   雖然她沒說,但臉上已明顯寫著不解。   「呃……是。」伍青老實說,會懂才有鬼咧!   「那麼,就別怪我直言了。」是這個女人太假、太會偽裝?還是腦殼裡全裝稻草,真的要人把話給說白、說得難聽,她才聽得懂?   伍青一臉認真的點了下腦袋。   「以居住在這棟大樓裡的住戶來說,有錢不過是最基本的條件之一罷了,這棟大樓建立之初,秉持著的就是希望鄰居的生活形態能盡量單純。」他也是這棟大樓的創始人之一。   「所以?」伍青不得不開始覺得,他真是囉嗦,連講話都要繞個幾百圈。   他以為她為何會看上這棟大樓?伍家在台北市區裡有不下二、三十間的房子,她會選上這兒居住,看上的也剛好是這裡的單純和寧靜。   「妳還敢問所以?」歐德威的目光略略一沉,他不得不承認,這女人的臉皮真是厚如犀牛了。   「我為什麼要不敢問所以咧?」伍青總覺得雞同鴨講,要不是他腦子有問題,就是她反應神經出差錯了。   「妳──」歐德威一手指向她,眼神既銳利又毫不客氣的。「我是這棟大樓的主任委員,為了住戶的居住品質,我慎重的警告妳,伍小姐,希望妳能在最短的期間內,搬離這裡。」   「啊!」伍青眨了好幾次眼,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。   咿咧講肖話嗎?憑什麼趕她走?   她又沒怎樣,在電梯裡跟人又親又抱的又不是她,她不過是按錯了電梯的上下鍵罷了,難道是精采畫面被瞧見,他就惱羞成怒了喔?   「請給我原因。」一回過神來,伍青馬上板起臉孔,非常不悅的說。   「我以為妳看起來夠聰明,沒想到還要我將話講得更白。」歐德威顯露出鄙視的眸光。   「你在說肖話,還是裝肖耶?」伍青生氣了,一手往腰上一扠,一副準備開罵的模樣。   歐德威眸光直直地瞪向她。「是妳在裝肖耶,才不是我在裝肖耶。」看吧,不過才幾句話,狐狸尾巴全露了出來了吧!   平時一副纖纖弱弱的模樣,裝給誰看啊?現在這副凶巴巴的茶壺模樣,才是她的真面目!   「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狀元,但這三百六十行,並不包括妳這種開門送往迎來的行業,我勸妳早早換行業,別等到暮遲色衰,染了一身病,才怨天尤人的悔不當初。」   大男人的道德觀作祟,他不介意順便訓斥她一篇人生大道理。   「你、你……」伍青不可置信的瞪著他。他是在暗指她從事特種行業嗎?   心裡的一團火,急速往上飆漲,若是能噴火或頭頂冒煙的話,她絲毫不介意表演一下。   「我之前是不好意思開口,不過……為了大家的住屋品質,希望妳能識趣的趕快搬走。」說完,歐德威又望了她一眼,隨即轉身要走。   「你給我等一下!」只差沒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人,伍青恨恨的瞪過去,恨不得自己的眸光能化作幾十把銳劍,劍劍讓他斃命。   歐德威頓了一下,停下腳步,徐緩的轉過身來。   「怎麼,妳想好了嗎?打算何時搬走?」   搬你媽啦!伍青的腦子短暫忘了嚴苛的家教,想直接罵過去,但畢竟沒有。   「你憑什麼判斷我是harlot?」真想直接衝過去,狠狠的從他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。   雖然他那顆淋了一瓶沙拉油似的西裝頭油滋滋的,看來讓人退避三捨,但她就是氣不過嘛!   「harlot。」歐德威勾唇一笑,透過鏡片掃去的眸光,冷冷地。   終於自己承認了吧!   「這種事情是不需要判斷的,任誰一眼都能看得出來!」他的眸光非常不屑。   「你……」伍青氣到發抖,抖得腦子打結,連罵人的話都忘了。「你去死啦!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糟糕的臭男人,死餿水頭!」   一罵完,她轉身就走人。   還出去嗎?不了,當然是沒心情了。   那,晚餐呢?當然也不用吃了,因為已經氣飽了!   說她是妓女?他才是牛郎咧! 第二章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  半夜,肚子餓到不行,還好伍青有人可以喊救命,撥了一通電話,半個小時之後,好友來了。   關心──伍青最好的朋友,大學時期兩人曾經當了兩年的同學,後來關心中途休學,轉到國外去唸書,直到去年才由國外回來。   說到她,情況可與伍青恰恰好相反──不論是家庭背景,還是家人對她的關心度。   關心的家庭算不上是富裕,只比小康要好上那麼一點點,但父母親卻拚了命似的生小孩,小孩一個一個的蹦出來,一字排開,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,從老大到老麼,全部都是女兒,生不到半個兒子!   於是乎,生為老麼的關心,名字雖被取為關心,實質上卻得不到任何的關心,家裡沒人理她,父母也不大管她。   .從小到大,她沒什麼朋友,除了伍青之外。也不曉得為什麼,兩人就是特別投緣,就像是那種失散多年的姊妹一樣,一旦遇上了,想不黏在一起都難。   「怎麼會餓到這麼晚還沒吃飯?」一腳剛踩進屋子,關心劈頭就問。   雙手一攤,伍青聳聳肩。「我也不想呀,還不是因為被氣飽了。」   被那個沙拉油頭給氣飽了。   其實嚴格說起來,他的五官長得還不錯,若不是那頭可怕的旁分西裝頭,他應該會頗為帥氣。   帥氣?!   伍青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,趕緊搖搖頭,想搖掉腦海裡讓她會嚇到掉下巴的念頭。   莫名其妙的,她就是記得他的長相,像烙進了腦海一樣的深刻。或許是他太惡劣了──伍青不斷的為自己尋找一個合理的理由。   「誰給妳氣受呢?」關心驚訝不已。   伍青的人緣有多好,她又不是不知道,幾乎是人見人愛,只差沒人人捧在掌心中疼了。   伍青重重的歎了口氣。「這個等一下再說,我先去廚房拿碗盤出來裝東西。」說著,她走向廚房,走了幾步卻又突然想起。「對了,關心,妳幫我買的東西多少錢?等一下拿給妳。」   關心的眸光雷達似的瞪了過來。「有膽就再說一次。」   她們之間還分彼此嗎?伍青對她的幫助,是她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了的,現在只是區區一頓晚餐而已,居然要跟她算明?   關心想起了前幾年在海外的生活費和學費,要不是伍青的資助,以她的家境,根本不可能供應她出國留學。   伍青轉回身來,歉然地吐了吐舌頭。「對不起嘛,人家只是一時不小心,畢竟這陣子可揩了妳不少油,讓妳又是請吃晚餐、又是送消夜。」   「那妳呢?」這點錢算什麼。「妳給我的不是更多?」   「好嘛、好嘛,算我失言嘍!」伍青俏皮的眨眨眼,送來一抹撒嬌的笑,很快轉身去了廚房,沒多久,她拿了碗盤回來。   「我真的快餓死了!」東西才剛倒好,她馬上大快朵頤了起來。   關心看得直搖頭,虧她平日那纖纖細細、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!   「對了,妳還沒說,是誰把妳氣成了這副模樣?」   說來不容易,伍青的脾氣一向非常溫和,說話也總是輕聲細語。   「有人以為我是妓女!」   這句話夠震撼力,炸得關心不得不傻眼。「是什麼?!」   妓女?居然有人會認為伍青是妓女?!妓女有她的氣質和模樣嗎?她敢肯定,那個人要不是瞎眼,就根本是個大白目。   「妓女呀。」說得漫不經心地,伍青自己也不明白,脾氣突然咻地一下,不知全跑到哪去了?   或許,隨著一口一口美食送進嘴裡,填飽了自己的小胃,似乎火氣也消退了。   「是哪個白目的人?」捲起袖子,關心一副要去找人吵架的模樣。   望了她一眼,伍青的注意力暫時由手中的美食挪開。「一個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,有點噁心又老土的男人。這事要由今天一場免費的激情戲開始說起,那個餿水頭男人……」   伍青把憋了一整晚的氣憤,一古腦兒的對著關心傾訴。   「妳知道他住幾樓嗎?」關心聽得義憤填膺,一副馬上要衝出去找人開罵的模樣。   伍青沒忘伸來一手,緊緊地拉住她。「不知道,不過,既然事情過了,就算了吧!」   雖然那個男人是餿水頭,但怎麼說也長得一副又高又壯的模樣,哪是她們兩個小妮子可以對付的呢?   「怎麼能算了?我還想問問他,他眼睛是不是瞎了?還是塗到屎?居然會把妳看成是妓女!」關心看來比伍青還氣憤。   「這也沒辦法,我想可能是從搬到這裡之後,我都閒閒美黛子的待在家裡吧!」又住豪宅、開名車,還穿名牌,莫怪乎人家會往那方面去想。   「怎麼了?妳工作不是ok了嗎?」關心不解的問。   伍青這次能順利的離家獨居,不就是因為贏了與老奶奶的約定嗎?   老人家說,要是孫女能順利的找到工作,就答應她搬到台北來居住。   老奶奶使盡方法,從中阻擾,以為勝券在握,沒想道伍青排除了萬難,跌破一家人的眼鏡,硬是找到了一個工作,還在最短的時間內報到,並且搬到台北住。.   「是呀,但後來徐經理才打電話過來告訴我,他說公司希望能改成論件計酬,如果我不要的話,他們可以另外找人。」   「論件計酬?」關心瞠目結舌。「他以為在做家庭手工嗎?」   聳聳肩,伍青倒不是很在乎。「我後來想想,沒關係啦,反正我的積蓄還有一點,一時半刻也不會餓死。」   一點點積蓄?這樣說或許會羨慕死很多人,因為她所謂的一點點,是銀行裡少說有七、八個零以上的存款。   關心伸手往額上一拍。「真是敗給妳耶,這樣妳都答應!」一說完,她又忽想起。「等等,妳該不會?該不會……」   「什麼啦?」伍青不大習慣她因震驚而誇張圓瞠的眼。   「妳該不會也答應人家,機票旅費妳都先自付吧?」   伍青找到的是一家專門出版旅遊雜誌的出版社,其中又以深入介紹某一特定地點的精緻旅遊書藉最受歡迎。   點了一下腦袋,伍青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。「這樣也沒關係呀,因為徐經理答應我,我可以一邊遊歷一邊整理資料,等我回國,資料全都整理完備後交給他,看是要一次全領酬庸,或是抽版稅,都沒問題。」   「他說,妳就信呀!」關心忍不住斥責。   伍青最大的優點正是缺點──太好說話。除卻搬回家裡住這點堅持,其餘皆很好說話。   「好嘛、好嘛!」伍青靠了過來,先扯扯手,再拉拉關心的衣袖。「這件事我們就別再提了嘛,我現在肚子餓死了,妳先讓我填飽肚子,然後我請妳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喔。」   耍出一百零一招鐵定靈驗的招數,嗲一下就對了,百試百靈!      現在的情況該怎麼說?是冤家路窄、狹路相逢?還是倒楣到底,喝涼水也會塞牙縫?   是的,肯定是。   否則不會連出個門看場電影,也會遇見他!   「關心、關心,我跟妳說……」在漆黑的走道上,伍青把俏臉挪到關心的耳邊,小聲地說。   「真的?」她的話未畢,關心的聲音突地拔高了幾個音階。   伍青趕緊伸手摀住她的嘴。「妳別喊那麼大聲嘛,萬一被他聽見了,怎麼辦?」   「怎麼辦?是他不對在先,如果他真看見我們,該躲的也該是他。」關心咬著牙,小嘴一張一合,無聲地說。   「可是妳不想在這裡吵開來吧?到時候可能會有許多人給我們大白眼。」   伍青柔亮的眼往四周掃了圈,幽暗密閉的戲院空間裡,可還有著許多人!   「妳這麼說也沒錯。」關心的眸光很快往兩旁各掃過一眼。   但,就這麼便宜了那個大渾蛋嗎?   當然不。   手上捧著一大桶兩人份爆米花的關心,很快的發覺了她們的座位,剛好在歐德威的正後方。   使了一個眼色,伍青接收到了,先是一愣,然後驚訝的差點沒大叫出來。   沒給她尖叫的機會,關心拉著她很快在屬於她們的座位坐定。   電影開始了,片頭的廣告,沒興趣;接下來的正片,也沒興趣;但,兩個女人能肯定的是,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,肯定會很有趣。      這是一部懸疑推理的驚悚片,這樣的影片,看到精采片段該有何反應?   驚訝的屏息以待?緊張的瞠大雙眸?還是瞇起眼來的努力猜測兇手是誰?   都不是。而是──   「媽的,見鬼的該死!」隨著拔地而起的暴怒咒罵聲,背景音樂還搭配   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啵聲。   一道水注,似噴泉一樣的噴湧而出,非常完美的落在歐德威的頭上、肩上、衣上、全身……   「螞的!」就算是聖人也絕對會發狂。   然而,那個始作俑耆呢?雙手一攤,擺出一副極度無辜和莫可奈何的表情,繼續握著手中的犯罪工具。   那是一瓶可樂──很可憐的可樂,被搖過,又被猛然扯開瓶蓋的可樂,暫且不管它現在是不是還能快樂得起來,但能肯定的,它被拿來當成工具了──一種犯罪的工具。   「對不起、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突然爆開來了!」伍青可憐兮兮的說。   當然是百分之百故意的,她還盡量的讓整瓶碳水化合物往他的頭頂上噴。   關心負責撒爆米花,她則負責噴可樂,瞧瞧他被她們兩個女人整得可憐兮兮的模樣,她的心中可樂了。   「妳、是妳!」歐德威一眼就認出了她。   「對不起、對不起,這位先生!」伍青對於自己的演技,佩服得五體投地。她該拿奧斯卡小金人獎的,要不,至少也該有法國坎城的金棕櫚獎。   「妳是故意的!」他要看不出來,就肯定是瞎眼了。   「怎麼會是故意的?先生,我真的是不小心的!也不曉得為什麼,一扭開這瓶蓋,可樂就全噴了出來。」good,連國內的金馬獎、金鐘獎,她都全包了。   如果眼睛能噴火,歐德威此刻就是。不僅噴火,他額頭上、脖子上的青筋還一根一根的爆凸了出來。   「伍小姐,妳認為這個遊戲很有趣嗎?」咬牙切齒地,他一副欲將人給生吞活剝了的表情。「我給妳機會道歉,立刻,否則我們走著瞧!」   喔、喔,有人生氣嘍,還撂狠話。   伍青身旁的關心看不下去,想挺身上前,跟著開罵,但,卻被伍青給攔了下來。伍青一手緊緊握著她的,要她稍安勿躁。   平時,伍青是溫和的、是柔順的,更是很好講話的,但那是未激怒她。   外表總是給人柔柔弱弱感覺的她,一旦被激怒,可就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了。   「這位先生,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。而且我一直跟你道歉呀!我相信大家都有聽到,如果你是介意衣服被我弄髒了,我會負責賠償,絕對賠到底。」   她的這番話拉來更多的注意力和噓聲。   試想,在一個幽閉的黑暗空間裡,原本大伙屏息以待,全神貫注的盯著最前方的大螢幕,卻被突來的一場鬧劇,中斷了繼續觀賞影片內容的興致,而現在,那個始作俑者之一的男人,還對著一個纖弱的女人大吼大叫,莫怪乎有人要看不下去了。   「人家都道歉,還說要賠你衣服了,你還想怎麼樣?」有人仗義執言了。   一旦有人跳出來,第二個、第三個、第四個,第……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仗義執言,一波接著一波,其中還不乏夾雜著非常不屑的噓聲,反正大眾總是同情弱者,而恰恰好,伍青將弱者的一方,詮釋得恰到好處。   「真是不講理的人,看人家是弱女子一個,就想欺負人。」   「灑一點爆米花和可樂在身上又不會死,瞧他個頭那麼大一個,螞蟻也搬不動他吧!」   「就是仗著自己人高馬大,才會欺侮一個纖纖弱弱的女人吧!」   「對呀,你們看、你們看,那個小姐好可憐!」   就這樣,原告打成被告,肇事者變成受害者,受害者成了地痞流氓,只差那麼一聲令下,可能會成了過街老鼠,人人喊打。   見情況不妙,一直沉默地坐在歐德威身旁的李倩倩,終於上前去拉人。   「德威,我看算了啦,我們走吧,別看電影了啦!」   識時務者為俊傑吧!她就怕真吵起架來,恐怕小命會不保。   在李倩倩不斷的撒嬌拉扯下,歐德威終於讓步,在轉過臉去,狠狠地瞪了伍青一眼之後,隨即轉身離去。   反觀那兩個肇事的小女人,笑得可是非常燦爛!   不過,兩個人的梁子,算是非常正式的結下了,還結得非常之深。      是可忍,孰不能忍!   歐德威從未受過這等屈辱,何況那個女人是故意的,他百分之百確定。   把李倩倩送回住處後,他回家隨便沖個澡,就決定去找她理論,不管時間多晚,管不了會不會吵到其他的鄰居。   來到伍青的家門口,他故意讓一隻手指黏在電鈴上,好似不燒壞她家的門鈴,絕不善罷干休的模樣。   沒讓他等太久,門一下子讓人由裡頭拉開一道縫隙來。   「你又幹嘛?」伍青的小臉出現在縫隙中,一臉的睡眼惺忪。   這個男人的心眼還真小耶!她不過是撒了他一頭的可樂外加一身爆米花,跟他冷嘲熱諷的指控她是個妓女,污蔑她的人格比起來,真是小巫見大巫了。   「幹嘛?妳居然還有臉問我想幹嘛?」歐德威額角暴怒的雷包仍在,眸光冷厲中帶著兇惡。   若不是怕自己背負上殺人的罪名,現在,馬上,他就想直接將她由屋子裡給揪出來,拖到頂樓陽台去揍一頓,然後直接將人給扔下樓去。   「喂、喂,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喔!」她伍青雖不如外表一樣是個弱質女流,但怎麼說他現在面露猙獰的模樣,也足夠嚇壞她了。   她還想多活幾年,不想成為明日一早報紙社會版上的無名女屍。   君子!歐德威哼了聲。君子態度是拿來對待淑女的,不是她這個妓女。   「拿去!」手一抬,他拎起手上握著的紙袋,表明了來意。「我要一套全新的,而且一樣都不能少,否則,我們就法庭上見!」   「耶?呃……」   不知道自己是突然變笨了,還是膽子瞬間長大了許多倍,伍青居然呆呆的解開門上的鐵鏈扣,還真拉開門來,伸手接過紙袋。   眸光先掃過紙袋裡的東西,再略抬起下顎,掛著兩個問號的大眼落到眼前的男性臉龐,一看、她差點呆掉。   耶?餿、餿……餿水頭不見了?!   不是,當然不是指他的人不見了!而是他現在的模樣,他的模樣……厚沉的眼鏡不見了,那一頭像泡過福馬林一樣既工又整的西裝頭,不、見、了!   取而代之的,是一頭看來有點頹廢又有點不羈的直黑濕發,發長不長,但搭上他銳利的眼,卻足以挑動人心。   「你拿給我這些東西幹嘛?」拍拍自己的臉頰,伍青在心中狠狠地斥責了自己一頓。她瘋了不成,居然莫名其妙就給他吸引了去?!   「妳承諾過要賠。」如果人的臉可以硬得似糞坑裡的臭石頭,此刻他的就是。「還有,希望妳能識趣一點,早點搬離這裡,別讓我使了手段,再後悔莫及。」   伍青越聽越火,一對圓亮的眼兒越瞪越大。   「賠?我為什麼要賠你衣服?衣服是髒了又不是壞了,頂多洗一洗,不一樣能穿?大不了,我賠你洗衣費就是了。」   但,對於另一件事,她著實嚥不下心口的怒氣。   「還有,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?這屋子可是有所有權人,人家屋主都沒趕我走了,你又憑什麼趕我?」   雙手扠腰,她跨了一大步前進,火氣往上冒,勇氣往上升,不來個據理力爭,誓不罷休。   「憑什麼趕妳?」高高挑起一眉,又是那鄙視的眸光。   伍青氣極了他的眸光,腦筋一轉,她故意不解釋,甚至順著他的想像走,就是要氣走這個豬頭男,最好能氣死他。   「你也是男人,也會有需要的吧?」她故作嬌嗲,一隻纖纖玉手抬了起來,毫無預警地往前探,搭到他的胸膛。「大不了,改天你來找我時,我給你個特別的折扣就是了。」   渾身竄過一記莫名的電流,歐德威用力揮掉她的手,彷彿她是個世紀病毒的帶原者。   「妳別想對我勾三搭四,搬不搬,妳自己看著辦,但最多我只給妳一個星期,一星期後,若還讓我在這幢大樓裡見到妳,就別怪我出手不留情。」   對於自己的反應,他有些懊惱,說完話,急著轉身走人。   不過,才走了兩步,卻又忽然煞住腳步,轉了回來,眸底飆火。   「還有,紙袋裡的衣服,妳最好照著承諾,去買一模一樣的來還給我,否則……」意思再清楚不過了,就是要她走著瞧。   話也說了,目的也達到了,囂張的威脅者,當然是一刻不留的退下場去。   清冷的空間中獨留下纖纖細細的女人,伍青望著那讓她恨得牙癢的身影,指天指地的起誓──   「我要是會順你的意搬出這裡,從今以後,我就不叫伍青!」 第三章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  伍青歪著頭用脖子夾著話筒,邊說話邊走過去攏起透明玻璃窗前的厚沉窗簾。   「妳說什麼?」聲音驟然拔高了許多,電話那端的人兒想來比伍青還激動,「妳還真去買衣服賠給他?」   「是呀、是呀。」伍青忍住到口的笑聲,心裡得意得很。   她是去買了沒錯,也照著那個可惡的男人的指示,衣服廠牌、尺寸大小、顏色、質料,甚至是衣扣顏色統統一樣;但,她可也不是好欺的!   所以,她多送了他幾樣東西,幾樣讓人看了會翻白眼,額冒青筋,更可能會馬上爆血管的東西。   呵呵呵,她可是全照著他的指示做了,至於他沒說的,就是她免費奉送的了。   「阿青,妳知道嗎?妳就是太好說話、太善良了啦!像那種過分的男人,不甩他兩巴掌已經不錯了,妳居然還真去買衣服,打算送去還給他?」   關心的聲音已是用吼的了。好友被欺負,她怎能嚥下這口氣!   「是呀,我知道、我知道。」若不是關心過於激動,應該不難發覺,伍青喉間難忍的發出微微笑聲,待會兒電話一掛上,她搞不好會笑得在地上打滾也說不定。   「光知道是不夠的,妳就是該死的錢太多,知道了還跑去買!」關心又吼。   伍青將話筒拿開了些,等著吼聲消失。   「關心,我告訴妳喔,我有額外多送他好幾樣東西喔!」神秘兮兮的說。   關心的聲音停頓了幾秒。「妳有沒有搞錯,妳還多買了其他的東西,要、送、他?!」   「噓、噓!」伍青再度將話筒挪開,兩道細眉垂成倒八。   真是糟糕,這麼多年來,她怎會從未注意到,關心原來練就了一身魔音傳腦的功力,獅吼功一發威,近乎能震碎耳膜,傷人心肺。   「妳先別急著吼好嗎?先聽人家說完嘛!」再一次,伍青將話筒挪到唇邊。   「說吧、說吧。」真是皇帝不急,先急死了她這個太監!   「我送了他好幾隻烏龜喔!」伍青可得意了,噗哧噗哧的笑了幾聲。   「送烏龜?」聽得懂就是蛔蟲了,她肚子裡的蛔蟲。   「那個傢伙不是說,什麼都要一樣嗎?廠牌、尺寸大小、顏色、質料、甚至是衣扣的顏色,全部都要一樣?」   說到這兒,伍青收回了笑聲,語調中帶著微慍。   可惡的渾蛋,就為了他的這套衣服,害她逛遍了台北市的所有百貨公司,還差點磨平了一雙高跟鞋,累斷兩隻腳。   「嗯、嗯。」關心示意她繼續往下說。   也直到這一刻,她才發覺其中必有緣由,伍青的烏龜一定送得別具意義。   「我就照他說的,真的全都給他一模一樣……」停頓了下,伍青偏偏腦袋,然後再也壓抑不下的狂笑出來。「我拿去請人幫我繡烏龜,在領口、袖口、襟口、只要第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,我就全部給他烏龜!」   一想到那個男人可能會氣到爆血管的畫面,伍青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,有點迫不及待想馬上把襯衫送到他的手中。   關心先是愣了幾秒,隨即也大笑了出來。「幹得好,不愧是我的好姊妹。」   繡鳥龜,真是個好點子,真虧她了,大概位只有她能想得出來。   不過,話說回來,當那個男人收到東西之後,不知會有何反應?   會當場氣得吐血?還還直接傳手掐死儀青呢?   希望不是後者。      看著手中拿著的紙袋,伍青一再地抬頭望向眼前的門牌,纖柔姣美的臉龐上寫滿了無法置信。   如果她的膽子再小一點,如果她不要太得意,如果她能夠再考慮多一點,那麼她就應該馬上轉頭走人。   然而,她沒有。   她告訴自己,既來之,則安之。   也不知道這是誰講的狗屁道理,總之,她是遵從了,提足了勇氣,抱著必死的決心,只為了看那個男人出糗。   如果能看到他氣得爆血管的話,就更好不過。   深吸了一口氣,她的動作非常緩慢,慢到有點定格,彷彿在拍動作分析的動畫片。   再多吸了一口氣,她才讓自己的手指碰到他的門鈴。   她承認,她怎麼也沒想到,他居然是她的鄰居!   名副其實的「鄰居」。   伍青住的是非常高極的住宅,每個樓層只有兩戶,兩戶共用一部電梯,但由於建築物呈字型,除了幾個兩兩對望的窗子之外,幾乎完全不會照面,各自擁有各自的空間。   然而,那個男人,居然跟她是同一個樓層?是她名副其實的隔壁鄰居。   在方纔她問了樓下的保全管理人員才得知。真是冤家路窄,該死得很!   呿,她原還以為他是住在樓上的。   不管是哪一樓,總之,總比與她住同一樓層,要來得好一些。誰知……   唉,伍青歎了一口氣,為免自己的氣勢繼續低落下去,她決定傚法他,把他家的門鈴當遊戲襪一樣按,而且死按著不放。   記得上一回,他也這麼作,這叫以彼之道還彼之身。   沒多久,當響得驚天動地的鈴聲,讓人煩躁得連想不發火都困難,歐德威用力的拉開門,很快現身在門後。   「妳想把我的電鈴按到燒掉嗎?」他實在想不透,為何這個女人總能輕易的撩起他的怒火。   呿,他幹嘛擺臭臉呢?   記得上一回,他將她的門鈴當跳蚤一樣按,還像沾了三秒膠一樣的,死也不肯鬆手,她出現在門後的景況,也沒像他現在一樣凶。   果然是個家教不好的傢伙!   「會嗎?我還以為這個廠牌的門鈴很耐用的,畢竟整棟大樓都裝一樣的嘛,而且上一回,有個人不也用一樣的方式,去試過我的門鈴了嗎?」喔呵呵呵,她在心裡大大偷笑。   賓果,今天才第一回合交鋒,她牛刀小試,沒想到就有佔盡上風的感覺。   原來站在上風,真是會讓人很有成就感的喔!   歐德威的眼尾抽搖,恨不得眸光能馬上幻化作千柄萬柄的利刃,直接砍了這個女人。   「原來伍小姐妳性喜玩小孩子的把戲,一個小小的搶按門鈴,也能讓妳喜上眉梢,窮開心半天?」想他認輸,門都沒有。   又來了,他是個好男人,好男本不該與女人鬥,但一遇見她,也不知為何,他就是很難自我控制。   「你、你……」伍青咬著牙,差點咬破了水嫩嫩的紅唇。   他竟明指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孩,為一點點的小勝利,就沾沾自喜上半天?   「我如何?」胸膛一挺,歐德威站得筆直。   她不得不承認,他的氣勢確實是夠驚人的。「我是來還你東西的,省得有人個頭大得好似能頂天立地,心眼卻小得似地上的螞蟻。」   耍嘴利,誰不會!   「東西。」伸出一手,他的眸光一凜,擺明了懶得再理人。   伍青咬咬牙,不知早已在心頭罵過了幾百回。「拿去!心眼小的男人就像滿街爬的蟑螂一樣,讓人一刻也無法忍受!」   氣呼呼的,一說完話,她轉身就走人。   目前鬥不過他,無所謂。反正只要想到,一會兒後,有某個人會抱著一迭衣物仰天咆嘯,氣到爆血管,伍青再不滿的心情,也能平復大半。   「等一下!」低頭瞄了眼手中的紙袋,他的這聲等一下,連他自己都嚇著。   停住了腳步,伍青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來。「請問歐先生,你還有什麼大事呢?」   如果哪一天她會失控撲上去咬人,她也不會太驚訝。   與她對望了一眼,歐德威的顎線繃得很緊。   「別忘了我的警告,我是不耍兒戲的,請妳盡速搬離這裡。」冷冷沉沉的,一說完話,這回換他轉身走人。   喔,對了,是的,應該就是這感覺。   原來他覺得有點怪,原來就在於,該撂話、甩身走人的,是他。   這種事,怎麼可以讓她捷足先登呢?   想當然爾,歐德威現在的心情好極了,黑瞳中甚至綻著愉悅的色彩,所以他不會去在乎身後女子氣急敗壞的吼罵聲。   「臭男人、死男人、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?餿水頭、沙拉油頭、呆瓜頭、饅頭、蔥油頭……」   伍青的形象沒了,唉,連罵人,也全沒了章法。      伍青以為他會來敲她的門,或按門鈴,在他發覺了她在賠給他的衣褲上所動的手腳。   然而,沒有,他沒來找她。   不過,也沒讓她過好日子。   半夜,兩點多一些,伍青的電話鈴聲響起,而且似乎不吵醒佳人,誓不罷休。   一隻纖白的手,先由被窩裡伸了出來,在雕工精美的檜木床頭櫃上摸了半天,在終於摸到了響個不停的話筒後,拿住,慢慢地,猶如龜爬一樣的縮回到被窩裡。   幾秒之後──   「喂,姓歐的,你到底有沒有公德心,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!」醒了,伍青已完全醒來,當場由被窩中彈起,只差沒指天指地的開場漫罵。   電話那端的人氣定神閒,彷彿早料到她會有發飆抓狂的嘶吼樣。   直到她吼完,歐德威只以很冷很冷的嗓音,咬字異常清晰地吐出──   「我說過,妳賠給我的衣物,得要一模一樣!」   伍青不得不承認,她被他的氣勢給嚇著了,一下子,瞌睡蟲全凍死在他寒冰似的語氣中。   「有不一樣嗎?」裝裝蒜,她也會,只是未達爐火純青的境界。   「別說妳不知曉,難道非得我把襯衫上和西褲頭上的東西全拆下來,扔到妳面前,妳才肯俯首認罪?」   幾乎可以見到畫面了,雖然他的聲調仍舊冰冷,但伍青已可想像他此刻可能額暴青筋的模樣。   呵呵呵,氣吧、氣吧,最好氣死你!   「東西?要拆下什麼東西呀?有多了什麼東西嗎?」裝迷糊,雖然她是新生菜鳥,但此時此刻,她可樂於學習,百分之百盡心盡力。   「伍……」歐德威的聲音驟沉了幾分,他不想吼人,真的非常不想。   「別喊、別叫,我可是不陪人跳舞的,別一天到晚都喊我『伍』小姐。」   他越氣,她就越樂,樂得可以飛天鑽地,就算待會兒不睡了,出去逛大街一整夜也沒關係。   「既然妳不想善了的話,就別怪我不客氣!」劈裡啪啦,有人的理智神經正處於極度繃緊的狀態,隨時有斷裂的可能。   撂狠話,又撂狠話啦!   這回伍青倒沒被嚇著,終於忍不住,她噗哧一聲,皮皮地笑了出來。   「喂、喂,姓歐的,請你搞清楚好嗎?我可是從頭到尾都有照著你的意思去挑選衣物,賠給你好嗎?」   只不過,免費奉送出幾隻繡得很可愛的小綠龜。   「是嗎?」歐德威該慶幸,這個女人不是在自己的面前,否則他絕對有可能會伸出雙手,直接掐死她。「那麼說,烏龜是自己由衣褲裡長出來的是嗎?」   她以為她在騙三歲小孩嗎?   最可惡的是,無視於他的要脅,居然還敢耍他!   「是小綠龜。」可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,伍青還不吝開口糾正。   「我才不管是小綠龜,還是該死的什麼龜。」啪啦一聲,有人本就薄弱的理智線,瞬間繃斷。「我現在慎重的警告妳,妳最好在三天之內馬上從這棟大樓裡消矢,否則大家走著瞧!」   「三天!」不是一星期嗎?不過,誰甩他。   雖然他冷中帶硬,寒中帶著爆怒的口吻,確實夠嚇人,然而,很意外的,伍青竟沒有被他給嚇到。   如果他不發脾氣,仍是那口冷得能凍死人的口吻的話,她反而會比較怕。   「歐先生,你真的很不講道理喔!既然你這麼不講理,我也沒必要再跟你客客氣氣。   沒錯,烏龜是我故意多加上去,免費送給你的,你當初不是說,賠你的東西,一樣都不能少嗎?你是說不能少,但沒說不能多,是吧?我只是多送了幾隻電繡品給你罷了。   還有,我不發火,你真以為我是怕你嗎?告訴你,你方纔的話,我統統錄音了,你的行為對我來說,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威脅,我會對你提出告訴!」   一長串的話,她終於說完,還說得有點喘,有點累。  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吱吱喳喳的說了一堆,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,還是她也變得有點火爆的口吻,讓歐德威愣了數秒。   總之,伍青在他還沒來得及說話,罵過來的時候,就又想起另一件事。   「還有,告訴你,老娘就是不搬,我看你能拿我怎樣?」一說完話,卡喳一聲,她毫不客氣的掛斷了電話。   望著話筒幾秒,伍青又重新伸過手來,拿起,放到一邊。   看他還能怎麼撥電話進來?   「別以為我永遠處於挨打的地位!」伍青的心在跳躍、在顫抖、在歡呼,至少到目前為止,她想為自己打上七十分。   氣吧,氣吧,最好能氣死他,氣到爆血管,就是全世界最美妙的事了!      一早,歐德威進公司,眉結深擰,一張臉臭得可比糞坑的石頭,頭髮也不再梳得油亮整齊,襯衫更是出現了百年來難得的皺折。   助理楊立一看,便知大事不妙。   「歐先生,那個……」照個慣例,楊立馬上起身,跟上前,報告今天一整日的行程。   說實在,老闆現在的模樣,可比之前好看不知幾百倍!   沒經過死板板抹油梳過的黑髮,呈現自然的卷度,微垂掛在耳後,讓人感到一股時尚流行的頹廢狂野風;微皺的襯衫更襯托出他此例良好的身型,讓人看人不禁要怦然心跳,很想直接探出手去,扯下衣料,瞧清楚裹在衣衫下的結實肌理……   「先等一下。」一走進辦公室,歐德威馬上懊惱的發覺,自己居然忘了穿西裝出門。   做慣了伸手接西裝動作的楊立,自然也發覺了,而且是方才就發現。   「歐先生有事要先交代嗎?」不對勁,就算沒說,氣氛也已非常明顯。   「你今天先幫我把這份資料key in出來,然後拿去放大,最好是放到大約一張壁報紙的大小,最後送去護褙。」一口氣將話說完,歐德威眉心的結才略徹消失。.   然後他想起了另一重點,非常重要。   「阿立,記住,要多印幾張,十張,不,就印三十張吧,而且三十張全都護褙。」   滿意了,臭得如糞坑石頭的臉終於綻開了笑紋,不知他想到些什麼,但肯定是能讓人開懷,心情愉悅的事。   「這……」楊立接過資料,眼前手上草擬出來的字,跳躍得夠狂,似一首惑人心扉的咒曲,字字句句鏗鏘有力。「歐先生的意思是……」   這份草稿根本與工作上無關!過往歐德威只對工作上的事有興致,其他全都視為無物,如今卻……   好奇心人皆有之,何況楊立在看過這張用字大膽粗暴毫不留情面的字稿之後,更是對其中所提到的人,感到好奇非常。   歐德威是嚴肅的,是一絲不苟的,但這並不代表他易發脾氣,不好相處,相反的,他稱得上是個不錯的老闆,幾年下來,甚至很少罵過他。   然而,那個女人,到底是如何惹惱老闆的呢?   如果不好奇一下,都快覺得對不起自己了。   「沒什麼待別的意思,你只要照著草稿上的文字,一字不漏的打好這張公告就可,至於其他不在你工作範圍內的事,別問太多。」   仍是繃緊著神情,不過歐德威臉上的線條已較為軟化。   或許是因為一股即將成功除去眼中釘的愉悅,讓他精神莫名亢奮,光想到她見著這張公告之後可能顯露的臉色,歐德威已樂得幾乎要笑咧嘴。   別問他為什麼,但他就是將她的模樣記得異常清楚。   那張纖柔,看來又帶著幾分狐媚的臉蛋,若因這張公告而氣得七竅生煙,肯定是生動異常,讓人歎為觀止。   「這樣……」老闆都開口了,楊立自然是識趣的不再多問。   「對了,歐先生,倩倩小姐方才撥電話來,要你別忘了十點半的約會。」   「該死!」楊立才剛說完,歐德威已忍不柱的低咒了聲。   沒錯,他是真的把跟倩倩的約會給忘了,還忘得一乾二淨?!   都是因為那個可惡的女人,他的那個惡鄰居,害他全副心思只想著如何處理掉惱人的她,全然忘了與女友的約會。   「呃,阿立,倩倩有沒有說地點在哪裡?」更糟糕的是,他連地點都忘了。   是忘了嗎?還是昨晚就一直沒聽進耳朵裡去,心思繞來繞去,全都兜在另一件事情上打轉?   伍青、伍青,這個女人的模樣和名字,就像魔咒一樣,整晚在他腦中盤旋,進佔了他所有的思緒。   想到這兒,歐德威輕聲一歎。   不行,他得加緊腳步,別讓那女人擾了他的心思,最好是快快將她給趕出大樓,讓整棟樓恢復以往的安寧和平靜。   大樓真的不安寧且不平靜嗎?   如果歐德威肯花點心思,好好的捫心自省一下,其實不難發覺,整棟大樓的住戶,心不能平的,恐怕只有他一人。 第四章 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   「渾蛋、該死的、臭鴨蛋、臭雞蛋、臭……」   說實在的,從小到大,伍青從沒像此刻一樣的想罵髒話,末了,她還狠狠的抬腿,踢了眼前無辜又可憐的桌腳一下。   伍青怎也沒想到,那個男人還真是出手了,而且還耍了賤招。   中午左右,她依著慣例下樓去,到大樓對面的餐館去用餐。   心情算不上太好或太壞,因為風和日麗,因為馬路上汽車所鳴放出的刺耳喇叭不多,因為微風徐徐,因為前兩次與那男人的交手,輸贏未定,至少以目前的情況來說。   所以,伍青走進餐館去,吃了一頓稱不上愉悅或不快的午餐,然後又跟老闆要了杯外帶的咖啡,再緩步離去,隨性的踱回到住處。   然而,一切的事情就發生在她回到住處開始。   不同了!   一切就發生在她走去餐館吃飯到回來,不過半個多鐘頭的時間內。   她發覺,一樓大廳裡的保全人員望著她的眸光,不同了!   不明所以,但伍青總覺得那一道道黑瞳中,閃著過多不再單純的暗喻。   隨後,她走入電梯後遇到的鄰居,這回更明顯,略瞇起的眼、唇線,透露出濃烈的鄙夷味,看得伍青一腦子全是問號,被討厭的莫名其妙。   但是,她還是忍下來了。   因為她總不好跳上前去,抓著人家的領子,直接逼問是怎麼回事吧?   直到上到自己的樓層,才一走出電梯口,一張大得嚇人的對開壁報紙,映入她的眼瞳。   轟地一聲,無遴的怒火由腳底板一路上竄,直接飆進她的腦子,燒掉了自認一向理智的大腦。   她的眸仁閃著赤紅的火光,緊盯著壁報紙上的每個字──   依照住戶公約,為求本楝大樓住戶水平一致,拒絕色情入侵,污染寧靜安和的住屋品質,故召開住戶公評會,針對b座十三樓住戶伍青女士之去留問題,徵詢所有住戶意見……   看到這兒,不用再往下瞄,伍青已怒不可遏。   上前一把撕下被黏貼在牆上公佈欄裡的壁報,忿忿地想一把撕爛它,然而經過護褙過的公告,又豈是她一個纖纖弱女子的力道所能撕毀?   於是她越想越氣,重力的踱了下腳,腦中靈光一閃,伍青的臉色由赤紅翻為雪白,再由雪白漸轉為青褐。   大家都看過了嗎?這張公告……恐怕是的!依方才遇到的那些人,臉上所顯出對她的鄙夷,恐怕……   真是豬頭了,她怎麼沒想到,這公告一定不只一張,可能樓下的大廳有,二樓有、三樓有、四樓有……   「糟了!」隨著心中大喊了聲不妙,伍青轉頭猛按電梯,門一開,立刻衝回電梯裡。「姓歐的,我絕對跟你勢不兩立!」      一個嚴酷又無趣的男人,一年之中能笑過幾回,恐怕五根手指頭往前擺,都還數不完。   「什麼事讓你的心情看來非常愉快?」李倩倩只手撐著桌面頂著下巴,眸光落在對面座位的歐德威臉上,握著叉子的一手毫無意識的戳著面前的餐點。   以往要見到他的笑容,比登天摘月還難,而